我第一次抽烟

我第一次抽烟是在5岁。

那个夏天，我被送到了外婆家。我的一个表哥也在这里，他比我大2岁。

这个院子就是我俩的江山，我们上蹿下跳，翻箱倒柜，满屋子找东西玩。

我俩拿着外公喝完酒的小酒壶装满水，假装在喝酒。我们假装他是杜甫，我是李白，我俩手里拿着酒壶，脚下迈着醉步，仰头喝着凉水，嘴里念着李杜。毕竟从小就给大人表演背古诗，所以来几句“床前明月光，粒粒皆辛苦”还是可以的。

我俩就这么喝了一上午，后来喝大了就挺着肚皮躺在那休息，想着接下来玩什么。

就在这时，我看到了躺在桌子上的一包烟。

那是一包刚拆开的烟，白色的包装正中间有两个红色的大字“石林”。

（就是这个烟，不是广告）

这两个大字瞬间吸引了我的眼睛。

我看了一眼正在午休的外公外婆，悄悄走过去拿起这包烟闻了闻，居然有一种独特的香气，和外公呼出来的烟完全不一样。我又抽出来一根，拿到鼻子下边用力吸了一口，这香味夹杂着一点刺激的味道，有点上头。然后我满足地“啊~”呼了出来。

转头一看，表哥正在旁边兴奋地睁大眼睛盯着我。

他屏住呼吸，压低声音说，想不想抽？

我看着他，心想他比我大两岁，被抓了就说是他把我带坏的就行。我想了想外公的大手拍在他屁股上的画面，坚定的说，走！

我拿起那包烟，藏到了裤子口袋里，另一只手也伸到口袋里，故意握着拳把手往外撑，这样两个口袋就都鼓鼓的，表现出我平时插口袋走路的时候，口袋就是鼓成这个样子的。

我俩故作镇定地走的很慢，但其实已经紧张到脖子都缩起来了，感觉出院子那几步比去上学都远。一出大门我俩就跑了起来。

本来就没有什么犯罪经验，又刚偷了一包烟，脑子这时候已经没法清醒思考了，我们都没找个安全的地方，就在一出大门对面邻居家的墙角就开始作案了。

我左右看了看没人，用颤抖的手拿出那包烟，用另一只颤抖的手扣开烟盒上边的铝箔，抽出一根给他，又抽了一根给我，像外公那样刁在嘴上。

然后我看着他，他也看着我。

两秒钟以后，他说，我去拿打火机。

这个空挡我四下环顾，这会儿是夏天的中午，太阳很大，人们都吃完饭去休息了，只有一只麻雀在树上叫了两下，然后邻居的狗从大门探出头来，盯着我看。我赶紧把烟藏到背后，换上一个凶狠的表情对他呲了一下牙，它就转头跳回去了。

虽然是中午，但是我不仅没觉得热，手心还全是冷汗。我感觉外公就像一股烟，随时会从任何一个路口出现，然后飘过来，白色的胡茬七倒八歪，两眼睁圆，把我俩一手一个抓起来提到半空，我俩嘴里还叼着烟。

他拿到打火机以后，我俩就互相点上烟，点烟的时候学着大人那样用手握成半圆护在旁边。

第一口烟刚到嘴里，我就发现不对，这怎么和闻着完全不是一个味道？闻着那么香，抽起来怎么变得这么呛？

表哥想咳嗽，但是又怕吵醒外公，于是就把头歪到一边，下巴贴着脖子，睁大眼，撑开脸，整个脸往四个角呲，跟大门上贴的门神似的，嘴里一边喷着烟一边发出哼哼的闷叫。

我俩就那么一边咳一边吸，10分钟时间吸完了一盒烟。就像是旁边有一个人拿着枪指着，说你们10分钟内吸不完就开枪了。

吸到后边根本不是品尝犯罪果实，只是在毁灭犯罪证据。

刚开始还维持着我俩大诗人的优雅，学外公那样两根手指夹着烟，眯起眼慢慢品。后边就像偷花生的仓鼠，一次往嘴里塞2根烟，恨不得鼻孔也塞上，一下子把一盒烟都吸完。

每一支烟都吸得很大力，吸完立马往转到右边吐掉，然后转到左边咳两下，就这么中间吸，右边吐，左边咳，像个流水线上赶进度完任务的工人一样不停重复，直到吸得头晕脑胀，脑袋缺氧，嘴唇发麻，四肢发软。

最后一根吸完以后，我俩站都站不稳，他扶着墙，抬起熏黑的脸，眯着涨红的眼，发出一个迷惑的表情，“就这？”

我俩全程没得到任何快感，只有快点吸完的紧张感。全程没觉得香烟有多香，只觉得这东西是真呛。真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要抽这种东西。

那个下午我俩就躺在那，思考自己的脑子在哪里。

我发誓再也不会抽烟了。

外公起来以后说，我的烟呢？找了半天然后说，狗日的，看来真是年龄大了，我还记成了刚打开了一包烟。

多年以后我才知道，人一次连着吸很多烟是会挂掉的，庆幸我没有终结在那个夏天的一包烟上。

其实后来我还抽过一次烟，是在我毕业后第一份工作。

这是个央企。一天一个50多岁的小领导叫我和另一个年轻同事吃饭。

饭局上，他点上了一根烟，然后说，你俩也抽一根。

我笑着说我不抽烟。但是他坚持让我抽。于是我就点了一根，抽了一口。

他看着我吐完这口烟，然后一字一句地对我说，“别看你是个大学生，你就是个傻逼。”

几个月后，我考上了一个985学校的研究生，辞掉了这个工作。

临走前，那个年轻同事问我，“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？”

我笑了笑说，“因为我不想抽烟”。

以上内容是真实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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